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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晗抬眼瞅着他,双目间意味深长。

裴信盯着他的眼睛,平静道:“你想取宛康,取走就是。我不过问。”

林晗摇摇头,道:“你这样,我于心不安。”

裴信笑道:“担心我害你?这倒不必,人之将死,其行也善。放心吧。”

林晗捂了捂额头,有些不自在:“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有个数,好好养着,还没过三十大寿。”

裴信眉目平和,无喜无悲,像是未放在心上。

他如今没有职位,却丝毫不曾清闲,才刚到了凉州,谈完政事,便要仓促启程,前往燕云了。

正如他在胡姬酒肆说的,此行仿佛只为匆匆来见林晗一面。临走的时候,亦不让人告别送行,只叫息慎不必太过忧虑,他现下虽离了职,但不过多久,便会再入相府。

林晗当然信他。王致是个靠不住的,根本镇不住盛京城里的权贵世族,他想跟裴信斗,势必会反过去讨好拉拢他们。达戎与北越虎视眈眈,朝廷要靠着裴氏打仗,恐怕过几日,穆献琛那小鬼就会发现,没了裴信比容他掌权更难受,什么也做不了不说,还会搅得朝局乌烟瘴气,只能哭着求他回去收拾烂摊子。

这人擅权是真,可为了江山社稷鞠躬尽瘁,也是真。倘若他真是先太子,那么擅权这一点,也不值得诟病了,大梁的天下,本来就该是他的。

林晗思来忖去,不得不承认,他终究对裴信恨不起来。

当初怨恼这人,大半是因为裴信把他当傀儡,不仅在朝局上利用,更是出入行止,事事都要掌控。自从离宫,林晗再没受他制约管束,而裴信几次对他纵容襄助,岂是能视而不见的。如此一来,恨意便浅了,剩下那点陈年旧月的怨气,也在见到他为天下大势带病奔波时消失殆尽了。

追根究底,他们师友一场,纵然争锋相对、你死我活过,终是有些情分在。裴信是那独断专行的权臣,也是当初在兰庭院中,一字一句教他读书明智的先生。

林晗向来爱憎分明,唯独裴信太过复杂,他不知如何是好。万万不曾料到,这世上竟有人与他亦父亦兄,亦师亦友,亦仇亦亲。

第157章 你看着办

林晗从太守府出来,马车仍停在大门前,赶车的小厮却不见了,只一个韩炼笑呵呵地杵在一旁,像是个榆木桩子。

他顿时没了好脸色,左右环顾,不耐道:“那小伙计呢?”

“先回酒肆,备饭去了,”韩炼道,“将军辛苦了,今日便好好休息吧。”

林晗冷眼盯着他,阴沉地笑了笑。

“我今日没胃口,”他道,“昨晚睡得不好,怕是病了,不想吃东西,就不回酒肆了。”

韩炼的笑容霎时凝在脸上:“啊?好端端的,生病了?”

“好你个头!”林晗实在憋不住脾气,怒骂道,“你自己回酒肆去,把我的衣服拿回来。我累得很,明日还要出征,先走了。”

韩炼摸不着头脑,被他训得一怔,连连答应。

“好,属下这就去。将军你要是不舒服,千万好生休养!”

林晗只点了点头,面上瞧不出喜怒。

韩炼头回遇上如此喜怒无常的上峰,一时惴惴不安,不敢多说半句,便告退办事去。

等他走出两步,林晗却又把人叫住,轻声吩咐了句:“马车也赶回去,把鞭子留给我。”

韩炼屏住呼吸,没敢多问,解下系在腰畔的皮鞭,双手奉上。林晗接过马鞭,便扬了扬手,示意他离开。

他把一根细长的鞭子在手臂上缠了圈,旋即背过身,从容不迫地回燕云军的住处去。

燕云军下榻的地方离太守府不远,走了约莫一刻,便能瞧见府宅中旁逸斜出的花树。高大的花树繁盛如盖,枝杈曲结秀美,宛如勾折的笔锋,映着背后清澈的天光,一派好景,仿佛是纸卷上精心绘制的水墨。

凉风习习,不时有清香拂过鼻尖。林晗细细一嗅,竟是股清寒的梅花香,定睛细看,花树上次第盛放,犹如细雪的,不是白梅是什么。

这个时节,竟有梅花开放。

连绵暴雪后万物衰败,唯独这梅凌霜斗雪。只是花开花落终有时,这一季开过了,今年便见不着寒梅在凛冬盛放的景致了。

林晗默然良久,徐徐迈步,静看树树寒梅在风中簌簌而动,而后转过步道,像被花香指引着似的,来到正门跟前。

几个燕云军正守在门庭前,见他来了,纷纷交掌俯首。林晗略微点头,跨进庭院,寻了株低矮的梅树,仔细看了许久,折下一截梅枝。

他一进屋子,便在书案跟前坐下,取来纸笔镇石,挑选出几朵漂亮的,压制成花签。

没等一会儿,门庭响起阵嘈杂声,紧接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到了他门前,许是屋门紧闭着,来人稍作迟疑,没敢敲门,只一个高大的影子映在窗棂纸上,踟蹰不定。

林晗抬眼一瞟,坐如磐石,手上却是慢慢收了梅花书签,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

咳嗽一落地,外面的人便忍不住了,笃笃敲了两下房门。

林晗弯唇一笑,拎着马鞭起身,缓步踱到床帷前,将那鞭子藏在枕头下,懒散地出声问。

“谁来啦?”

那小伙计索性不装了,瓮声瓮气地答:“送早饭来的。”

林晗瞧了眼门纸上白晃晃的天色,嗤笑道:“日上三竿了,还来送什么早饭,赶紧拿走。”

门口的人顿了顿,道:“那总要把药喝了。”

“喝药?”林晗冷哼一声,脱了鞋子歪靠在床上,恼火道,“喝什么药,病死了才好。反正人人都管自己快活,没人管我的死活。”

屋门吱呀一声,倏然展开条缝,一股寒风飘进屋里,倒真让林晗打了个哆嗦。达戎小伙计低垂着脑袋,蹑手蹑脚地跨进门里,手中捧了个三层的檀木食盒。

林晗面色一沉,单手撑着额角,整个人靠在床上,双眼冷飕飕地瞥着他。

“不是瘸了?这会又好了?”他笑了笑,揶揄道,“哪里的医生这么灵,不如介绍给我,免得我这朽木似的身子骨,经不住折腾。”

少年双眉一拧,放下手里的食盒,破罐破摔了:“拿自己身子闹什么脾气,先喝药,多少要吃点东西。”

林晗横他一眼,倏地坐直,朝人勾勾手指,低声道:“你过来。”

那人长叹一声,自知理亏似的,回头关了房门,硬着头皮上前去。还没等他走近,林晗便从床帐中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把他拽到自己怀里,两个爪子在脸上发际左挠右探,果然碰到些触感弹软的东西,不像正常人的皮肉。

少年被他挟着,丝毫不敢动弹。他身形颀长,只能蜷曲着身子,跪在床头,颇为难受。

“别挠了,”他干脆不装了,恢复了原本的音色,闭着眼睛叹道,“这是特制的蜡泥,除非用热水洗,否则卸不掉的。”

林晗手上一顿,慢悠悠放下右手,笑看着他。

“原来咱们世子喜欢玩刺激的,”他轻嗤一声,另一条手臂渐渐滑到卫戈肩上,状若无意地搭着,“装神弄鬼不说,打了几场仗,在床上也要硬上弓。”

卫戈闭了闭眼,不敢看他深情暗涌的眼眸,自知理亏,悄然别过头去。林晗扳过他的下巴,指尖勾勾绕绕,眼中情丝潋滟依旧,出言却咄咄逼人。

“你的兵呢?”

“都还在……”卫戈怕他误会,眉梢微微垂着,道,“有独孤毅他们。我没打败仗。”

林晗捏了捏他的脸:“所以你就跑回来了?”

他手上的力道陡然增大,迫不得已,卫戈抬高了下巴,想如实说话,却又怕挨骂,便弱着声道:“你要我走么?”

“你不是能耐得很,我哪管得住你,”林晗皱了皱眉头,眼神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像是要戳出几个窟窿,“别跟我来这套,以为撒个娇这事便过了。老实交代。”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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