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14 愿不再有来世(1 / 2)
从警方口中得知关岸渊身亡的实情,关家二老简直不敢置信。尽管这不是他们头一回听说孤独Si的案例,但可从未预想过这会发生在自己不满五十岁的亲儿子身上。崩溃之余,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他们大孙nV的反应。当时在场、或至少b较接近事发地的人们转述,关允靉发现屍T後隔了整整一天才致电给妹妹,见完妹妹後还是後者报的警,关允靉本人什麽都没做,好像找人处置父亲的遗T这件事在艾森豪矩阵当中,被归类在不重要也不紧急的象限里。
当然,旁人绝不会如此阐释。他们会说关允靉无法承受丧亲之痛,不愿与至亲分离,以致神智不清地出手扣留爸爸的遗骸。他是她连结现实最关键的桥梁,交出了他,便等於对现实的严酷与漠然俯首称臣。然而,身为关允靉的祖父母,且心里同样滋养着近乎兽X的慾念,这两位老人家可没那麽好糊弄过去。各种天马行空的臆测在他们脑海中自转成星系,鞭屍、炼蛊、器官买卖、生吃人r0U、邪教祭祀??越想越邪门,害得自己夜间翻来覆去,总是睡不安稳,白发益发苍苍。
也因此,在祖父母的心目中,关允靉蜕化成了一个民间禁忌般的存在,一则半真半假的鬼故事;活在虚实模糊的分界线上,生长自一对活生生的男nV,後被写进一篇叙事,再被该叙事生吞活剥、消化分解,经某渠道噗通一声落回现实的井底。
他们打心底惧怕这位孙nV,像小孩子惧怕虎姑婆。即使关允靉听从建议去挂了谘商门诊,得到心理师评估无大碍的结论,正职工作也平顺重上轨道,祖父母依旧决定切断与她的亲属关系。关允靉只好另觅住处,被要求从此与祖父母成为拒绝往来户,眼不见为净,可相较於老人家的狠绝,关允靉照过她的日子,没把被亲人拒於门外的这项要求放在心上,不讨好更不刻意回避,继续维持低程度的互动模式。
怪的是,真正预备要销声匿迹的竟是没被视为眼中钉的关允慈。毫无前兆地,她收拾好轻便行囊,没向任何一个人话别就安安静静搭上列车,前往未曾踏足过的地域。起初,她的大学同学、友人、师长、室友和泛泛之交等辈,全都不清楚她出发的原因为何、目的地又何在。转向关允靉求助,也是一问三不知。最後,经过接连碰壁,大夥终於拨通了她的手机,自听筒另一边传来的音调听来相当正常,语速不急不缓,遭受亲友使出的发问连续技,也能四两拨千斤地给出一个令人满意、严格上来讲却不算是答覆的答覆。
大家被关允慈的话术耍得团团转,情不自禁替她发想成堆藉口。临近毕业却搬到新市镇定居,或许这年头兴盛远距教学,学生不必特别去学校也能毕业。也或许,她已因本身杰出的才g而被好几家大企业录取,或是取得创业门票,根本不缺一纸文凭证明她抢手的热度。再不然,刚丧父的她想度过一段空档年何错之有?又不是没办法独力照顾好自己。不透露新租的公寓地址也是为个人yingsi着想,更别提她在电话中主动提出不愿接受长辈资助的任何一毛钱,肯定是心疼家人们多年来的栽培与奉献,希望藉由自食其力来予以回报。不得不说,这孩子的思想与人格实在是走在同龄人的最前头呀!
「翅膀y了也好,」较早接纳关允慈决定的爷爷,经常这麽安慰NN,「这样洪水猛兽来了也不用怕。况且翅膀长好了,本来就是要拿去飞的啊!不然生一对翅膀给她g嘛呢?」
就这样,姊妹俩以判若云泥的方式飞离了原生家庭的窝巢。T谅关允慈恐怕短期内不想再见到以爸爸Si屍为乐的姊姊,关允靉完全不敢联络她,转而将大把时间与JiNg力投注至工作上,挣脱世俗枷锁,只求自我实现,在心神全副进入状态之时,甚至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如此闷着头苦g实g,以超乎常人的热忱耕耘一块专属自己的天地,这是昔日的她所从未遐想的特权。不久过後,她跳槽到另一家规模更大,前景也更被看好的杂志社,薪水翻涨,家人以外的人际关系网也迅速拓展,她忽觉脚下所走的原来不是迷g0ng,而是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每个她想过和没想过的问题的答案,全云朵似的飘浮在不远处的空中,被T内燎原的猛火照亮。
也许火焰只是换个名义。
也许这把火与她共存已久,灌注全身血Ye神经,而且永不熄灭。
前途豁亮过甚的副作用,使她忘却了边旁黑暗侵蚀的歧途上,也不是没有人的气息。
约莫过了一年,关允靉受邀与某地方政府合力推广西部铁道旅游,展开为期五天四夜的跨县市之旅,第一晚入住傍海的五星级饭店,她无视拉开窗帘就能一览无遗的绝美海景,端坐床上写稿、剪片、修图,并腾出零碎时间为她经营的旅游部落格上传贴文。她从太yAn下山起一路工作到零时,胃肠饥饿地在肚子里敲锣打鼓,她想起自己上一餐还是早上啃的半颗N油餐包和一碗麦片,房间冰箱储存的食物也提不起她半点食慾,她只得拍拍酸痛的PGU,出门觅食去。
本以为都到这时段了,在不叫客房服务的前提下,她必须走到饭店外,找家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超商或自动贩卖机才能果腹。没料到的是,饭店一楼大厅旁就有一家营业到凌晨三点的酒吧,里面将近半数的位子都有人占据,酗酒酗甜点、酗八卦酗音乐、酗寂寞酗放空,酗在多人共处的孤独频率中创造自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绕过这群夜行动物们,挑了张靠墙的单人座位坐下。前方座位上、背对着她的男人猛对着手机高谈阔论晶圆、积T电路等她无法理解的话题,间或以威士忌润嗓,整个人的气质与酒吧内部复古的装潢不怎麽搭调,而右手边抖着脚的男人则配戴一副方框眼镜,面朝笔电敲敲打打,桌上的琴酒看样子连碰都没碰过。
关允靉收回侦查眼波,百无聊赖地嚼起点来的咸味爆米花,反正她的来意本就是为了填饱肚子,现在把脑子净空也未尝不好,当机器偶尔也b当人容易。
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短暂响起,源头不详,稍稍冻住了几个人的动作,包括关允靉和她右方的男子。并非惊恐,仅仅是好奇。声音很快消散後,他们被惯X带回分心前最後的举动,黑暗却霍然间降临,切断除了笔电、手机等携带X产品外的每一束光线。浸泡在这片浓墨深潭里,众人此起彼落地倒cH0U口气,为忽又亮起的紧急照明灯迸出小小的欢呼。
只可惜庆幸之情来得太早。大家随即意识到,依紧急照明灯字面的涵义去解读,显然他们身处於紧急的状态之中,亟需外界救援。
「门被、门从外面被抵住了。」一个人在出入口旁呼叫。连离那儿直线距离最远的关允靉都能听见对方音频里的恐慌。又是一阵试图开门的金属碰撞声,有人提问是否有专门给工作人员通行用的走道,有人拿出手机报警,有人上网搜寻最新新闻动态,半忧愁半兴奋地确认着自身的现实是否即将成为外人笔墨引述口耳相传的惊险题材。
就在一名打扮时髦的贵妇绵绵不绝念诵起佛号,并被身旁的年轻男子呵斥一句「闭嘴」时,门外传来震耳yu聋的连环爆炸声,夹杂幼童机关枪般的哭喊,几个人尖叫起来,也有人下意识捏碎手里的酒杯。大家全都蹲下了,躲到桌子底下、缩进椅脚之间,或腹部朝下摊平在地,两手护住头部,瑟瑟发抖。
唯独关允靉和她右手边的男人。就是现在了,她在心底向自己说道。缓缓地,她身子往後靠向皮革椅背,仰头凝望漆黑的天花板。视线穿过天花板後撞上的,应该也还是黑沉沉的无底的夜空吧。
就好像等她一跨过这个时空的维度,迎面而来的也会是这样空无的黑。她会失去她的身T、她的感官、她的思想、她的自我。她会稀释进这片无限扩展开来的黑里面,完成一次轮回,可能就此散失,也可能被视为新生命的候补,遣返回原点。
黑暗的布幕被从中扯裂一道缝隙,一只雪白的手探进来将她拉出。
她发觉自己猛然间,不想再叫她右边的男人右边的男人了。
「我叫关允靉。你呢?」她挪近他,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量启口。
「啊??朱劭群。」久置未动的笔电萤幕早已自动转黑,他们宛若盲人m0象般g勒着彼此音嗓的轮廓。「我是第一次来这家饭店。」
「我也是。我还是第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巧。我也是。」
「我是写旅游文章的。你呢?」
「我是业务,但我不是来这里办公事的。」朱劭群从背包取出一件物品,接着轻轻拉过关允靉的手,带领她经由触觉认识他的创作夥伴。
「这是??相机?」
「嗯,我的兴趣是摄影,风景、人像、建筑之类的我都喜欢。」他唤醒笔电,点出几张今早拍摄的波浪与漂流木相片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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