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求不得(十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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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暮春的晨雾尚未散尽,二十里开外的麒麟山已在朝霞中显露出苍青色轮廓。山巅那座麒麟寺,飞檐翘角刺破云雾,朱漆山门在松柏掩映下若隐若现。

传说寺中供奉的玄黄祖,是开天辟地的初神,其金身历经数朝香火,在缭绕青烟中更显庄严肃穆。

在皇帝下旨后的第三日,云舒便被云坚以“祈福”的借口送到这里,日日诵经抄写女诫。

麒麟寺的晨钟惊飞檐下白鸽,云舒跪在蒲团上,檀香混着宣纸气息扑面而来。住持递来的《女诫》抄本边角已泛黄,她握着羊毫的手微微发颤,墨迹在"敬慎无违,以顺为正"的字句上晕开。春蚕食叶般的诵经声里,檐角铜铃叮咚,将日子串成念珠,在烛火摇曳中悄然流逝。

转眼就到了二月二十六,云家丝毫没有来接云舒的想法,这让桃儿急的直跺脚。

“小姐!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婚期了,老爷不派人来接你就算了,嫁衣都没量呢,这也太不像话了!”

云舒此时正跪在玄黄祖座下,口中虔心念着诗经,试图让自己沉浸在经文之中,暂时忘却烦恼。

听到桃儿的话,她只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中满是无奈:“父亲让我告病辞家,消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这婚期自然是要延后的。只是不知是何缘由罢了。”她的目光落在玄黄祖金身的衣角上,仿佛那上面能找到答案。

桃儿大惊失色,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这……延后?这是为何啊!小姐好不容易觅得一个如意郎君,莫不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要叫三小姐替小姐嫁过去不成?”桃儿压低声音,凑近云舒,小声说道。

云舒被她幼稚的话语逗笑,嘴角微微上扬,却难掩眼底的苦涩:“说什么呢你,莫不是戏本子看多了?这可是圣旨,岂容随意更改。”她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却也隐隐泛起一丝担忧。

“小姐,你怎么一点也不急啊?要不我明儿下山去打听打听吧,我怕出什么意外呢。还有小姐我看你也别诵这破经……啊!”

云舒马上敲她的头:“呸呸呸,瞎说什么呢?神明座下,怎能说这么大不敬的话?”

桃儿捂着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小姐!都什么时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舒有些无奈,她又何尝不想知道原因?她抬头看着玄黄祖的金身,她只能在心里虔诚的祈祷着:希望神明能够怜悯她,希望一切顺利……

另一边的高余又来大闹大理寺卿,江北城本来就头大,这几天被高余这二世祖一捣乱,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江北城每天都苦口婆心的对高余说:“陛下真的不让任何人探视,门口都有重兵把守,连我都不能看,更何况衙内!衙内你现在过去了,说不准落得一个同伙的罪名!”

高余这些日子急得团团转,每天都要来骚扰江北城一通。

江北城说的道理他都懂,但是他就是不甘心。宴苍戟是他的至交好友,如今好友蒙冤入狱,他怎能坐视不理?“真不爽,姓李的那几个老狐狸给我等着吧,敢这么污蔑珩松,哪天我把他老坟撅了!”

高余咬牙切齿地说道,拳头握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找那些人算账。

江北城连忙倒茶安抚:“是是是,撅了撅了。”

高余接过一饮而尽,然后问:“那你的人没对珩松动私刑吧?”

“私刑肯定是没有的,但是挨几鞭子肯定逃不了嘛,陛下看着呢,你总要做做样子吧!”江北城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

高余知道为难江北城也没用,如今就是看陛下是什么态度了。

见高余冷静下来,江北城又继续道:“陛下既然一直冷处理,那就说明陛下并不想真的处理珩松。”

通国叛敌这个罪名足以诛九族了,但是皇帝这几天甚至没有过问大理寺对此案的进展。西关距离京城天高皇帝远,皇帝却选择把这个案子交给他们大理寺,敷衍又草率。这也可以看出皇帝知道宴苍戟是无辜的,只是在等宴苍戟自己做出抉择罢了。

朝廷上下都心知肚明这个所谓的“抉择”是什么,李桓以及他背后的主使敢这么做,也都是经过皇帝默认的。

而宴苍戟,不过是一枚不怎么听话的棋子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日子浮光镜的记忆越来越紧凑,波动也越来越大。苍戟如今身无灵力,本就身受重伤的他现在已经蔫了吧唧的了,他只能依靠旭渊或者旭泽的肩膀,才能堪堪站稳。

此时浮光镜把他们带到宴苍戟的牢房前,苍戟眼睛一下子还未能适应黑暗,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虚无感。

昏暗的牢房里,宴苍戟盘腿坐在床上,囚服被他的一道一道的血痕染脏,苍白的脸色没有一点生气。而他周身黑雾环绕,那是……宴苍戟的魇!

此时此刻的宴苍戟眼神呆呆的看着某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旭渊看着牢房里宴苍戟,这会虚弱的样子倒是能看出和他怀里的人相似了。

旭渊和旭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从未来过人间,不清楚凡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些日子通过浮光镜,才知道一个一心报国的将军,在人性的扭曲下,被污蔑陷害至此,只觉得心理没由来的为此感到悲哀。

宴苍戟在在战场上拼命厮杀的场景还在他们脑海里挥之不去,而此时此刻那个精忠报国的少年将军一朝成了阶下囚,这个落差让旭渊和旭泽这两个看客都尤为难受,在面对这么沉重压抑的画面,他们只想让浮光镜快点把他们拉入下一个画面。

这个画面没有持续很久,下一秒他们身边的场景又开始变成碎片然后重组。

昭明三十三年三月初一,惊蛰。

诏狱石缝里渗出泠泠水声,宴苍戟屈指轻弹气窗铁栅,惊得檐冰坠地碎成八瓣。春燕掠过时抖落的绒羽飘进囚室,恰落在他掌心血沁纹路上。晨光如钝刀割开黑暗,将他的身影劈成两半——浸在光里的右眼映着燕影。

“臣自请卸甲,以证清白,望陛下成全。”

御乾殿的余音震落梁上积尘,宴苍戟伏在蟠龙金砖上,玄铁镣铐与官服玉带碰撞出清冷回响。

此次进宫,宴苍戟特地换了官服。他解印的动作极缓,仿佛在拆解融入骨血的枷锁——先褪二品武官的紫金鱼袋,再卸镇西将军的银狼符节,最后是那方随他辗转十几场战役的赤金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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